今日是:

  成都人过去见面打招呼,三句话总不离一个吃字。早上出门碰见,会问:吃早饭没有?午间相遇,会问:吃晌午没有?而晚上则会问一句:消夜没有?这后一句问词,字面上看来文绉绉的,细思起来,也颇有意思,它是成都人日常生活中一个重要的内容。消夜,除了指吃夜饭,还有另一层意思,即夜间觅食娱情以消长夜。在我看来,消夜的含意便是如此。

  旧时成都的夜似乎特别悠长。这种感觉既与成都这座历史名城特有的舒缓节奏有关 ,又似乎与那时城内电灯用得极省俭相关。街灯远远地高高地才有一盏不说,店铺内灯泡的瓦数也不大,一条条街道在晕黄的光照之下,显得幽深宁静。此时,你若因事未吃晚饭,或晚饭吃得不够好不够饱,你便会信步走出家门去寻消夜,而这也确实是再方便不过。你住的那条街巷的街头巷尾,往往便有一家挂着电灯的汤圆担子或点着油灯的茶汤担子,灯火迎人,老板的招呼与熟络的微笑同样喜纳人。无论是坐在简陋的条凳上边等候边与老板闲聊,一边欣赏老板揉捏汤圆、冲兑藕粉茶汤,一边打量灯火阑珊的街市夜间景色,还是轻轻吹去刚端上来的汤圆或茶汤冒出来的腾腾热气,从容啜品甜食,乃至慢慢喝完一碗汤圆开水或白开水,其间都是一种愉快的时光消磨,天边的夜就在这怡情的消磨中悄然逝。

  对于上了点年纪而且有点酒兴的成都人来说,大街小巷口的那些冷酒馆更是消夜的好去处。冷酒馆一般店堂不大,门边的条柜上往往成排摆列着偌大的酒坛,尽管红布包裹着的石块压着坛口,但透鼻的酒香仍细细从坛中飘溢而出,令人未饮便醉。下酒之物很是简单,一截卤排骨、猪耳朵,一块卤豆腐干,一块炸得黄酥酥的豌豆油糕便可供人有礼有信地怡情小酌或开怀畅饮。酒客中有吃了饭出来的,也有没吃饭出来的。后者干脆就以酒当饭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尚读小学,故消夜的经历不多。父母那时爱上锦江剧场看川戏,夜阑回家之际往往会捎回一捧带着体温的糖炒板栗,或是用清香的干荷叶包着的卤鸡鸭翅、脚板等“杂拌儿”,叫醒我们犒劳一番。这既是表彰我们父母走时不撵路,听话,也是美食不忍独享,要让家中的孩子分享分享他们外出娱乐消夜的余兴。

  现今成都人都早已不说消夜这样的话了。但作为享受夜生活的一种传统,消夜仍继续存在,惟灯光更明亮,环境更现代,内容更丰富而已。悠悠长夜,仍是一张成都人乐此不疲,流连光景,愉快续写光阴故事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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